“阴。”
得了命令,封少仪把刀横在胸前,又扭动手腕,刀尖从肩膀上方划过,手臂举过头顶,短刀便在头部一周画出一圈圆弧。
“发!”
嗡地一声,短刀斩出,精确地命中颀昌抛过来的树枝。
这阴和发的练习,是颀昌的第一课,所谓阴,就是举刀防御,但防御之势不可长久,缠头一圈之后,随着发字起,必须转防为攻。这与剑鸽的剑理大有不同,阴阳家的刀法诡异多变,更是有攻无守,一往无前。
“不错,挥的慢了,怎么,刚刚亲一口,到现在没缓过来啊?”
“哪有可能!人家就是块木头,我还不至于对块木头害臊吧!”
封少仪扭过头,看着远处的山坡,白巫正在前方探路,她的腿脚最好,也不用担心寒冷的问题,干这个最是合适。
说到白巫……封少仪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唇,她有理由相信,白巫并非是硬邦邦的木头,那柔软脸颊的滋味,还印在她的唇上,难以抹去。至于白巫为啥做不出表情,大概是造物之人创造她的时候,根本没想过让她运动脸上的肌肉吧。
“阴——”
这一次,颀昌语调拖长了一些。
封少仪心知这是她给自己台阶下,立刻结束关于亲吻的话题,再次挥刀。
“阿——嚏!”
转过一圈后,还是没等到发字命令,教练自己确实打了一个喷嚏,封少仪自知不能继续维持防御姿态,只得无奈斩出一刀——没能在最好时机斩出的攻击,杀伤力减弱许多,刀子也出现偏斜,不好控制了。
捕影短刀上手后,封少仪才知道控制这样一把重心靠前又沉甸甸的刀到底有多难受,跟手里拿着个流星锤似得,稍一不注意,刀筋就歪,攻击也有气无力。
“邹姐,你小时候不会也是用这玩意练吧?”
“那倒不是。”
邹颀昌擦去鼻涕,咳嗽两声,不停对着通红的双手哈气。
“小时候,小时候我没咋上过学来着。一来是我没学咒术,刀剑课程又比别人早学几年,所以许多课不用上,文化课也常常给先生轰出去。”
“那你常常挨打受罚咯?”
“挨打不至于,先生打不赢我,受罚是罚的多,学训和家训我大概都尝了个遍:什么早上被绑在钟上,被人况且况且地敲啊,还有罚我给渡湖来访的客人撑船,这类武器,我就是在那儿练出来的。”
封少仪呆立在原地,阴阳家只是方壶城的一个势力,在这座城里,居然还有湖?!还要撑船?!确实,方壶城是巨大的凌空建筑,甚至单独自成一景,但这也实在太大了吧?
“划船?怎么练啊?”
都说古来三大苦,撑船打铁磨豆腐,划船能练臂力是真,就不知道是怎么练刀法了。
在前头探路的白巫也倒着跑回来参加话题,她已经对两人彻底放下了戒心,证明就是铜铃不断响个不停——就跟狗狗摇尾巴似得,没有表情的她,总得有个方法表示友好。
见了白巫,封少仪的灵体立刻波动起来,本来她都快忘记亲吻白巫的事情了,害羞害臊之下,她只在白巫脸颊上蜻蜓点尾似得来了一下。事后,她问过颀昌用意,对方却只教她连阴发决,丝毫不提是怎么回事。
“这个嘛,毕竟阴阳家不是什么豪华酒店,哪来这么多客人?我怕无聊,就削短了一根船桨,每天劈砍,如果刀筋不正,风阻就会变大,久而久之,就成肌肉记忆咯。”
封少仪闻所未闻,船桨的外形怎么看都更像锤子而非刀剑吧?
“……那个邹姐,这么一听,你好像在阴阳家里的地位还蛮高的?”
“嗯……”
颀昌扭头看着远处低矮的平原,冬天快要过去了,用不了多久,那里就会重新长出草地,春天来临的时候,自己应该也……
“嗯,我们阴阳家呢,其实已经不是两千年前,师祖创立的那个学派了。”
“师祖?”
“嗯,据说当年师祖同四位旁鼻祖一同击败妖王,为确保人类的王朝永不被侵扰,师祖将妖王带入蓬莱封印。同时,他也懂得鸟尽弓藏的道理,阴阳家也全部迁至方壶城。”
说到这里,颀昌脸色微变,沉默片刻,还是决定说下去:
“但在三百年前吧,方壶城遭遇灭顶之灾,要不是有罗刹族人相救,恐怕阴阳家也会就此覆灭。”
“罗刹族人是啥?”
“你看。”
颀昌撩开乱糟糟的紫色头发,这过了好几天,已经褪色成半紫半棕,封少仪凑近了瞧瞧,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天,这还是她头一次近距离观察颀昌的脸。
她的眼眶比自己要深一些,鼻子高挺一些,透过脸上的灰尘土色,颀昌的肤色其实是比较白皙的,同时,她的鼻尖上还有淡淡的小雀斑。她睁开眼睛,一双蓝灰色的眼珠子也盯着对方。
“诶!你不是汉人啊!”
“啐,才发现。我是不知道你小子一头蓝毛是怎么回事,但我老爹是罗刹人,老妈是邹家正统,明白了吧?”
这一下可把封少仪的八卦之火点燃了,虽说探听别人的家事总归不太好,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:
“邹家正统……那你不是就等于……阴阳家的公主了?!”
听了这话,颀昌一个踉跄,差点没摔在地上。
这可怪不得封少仪,各个宗门对继承人的称呼都有不同,剑鸽更是没有这种称呼,大家见面姓名相呼,封少仪可没有被叫过一次“少主”、“小姐”之类的。她搜肠刮肚,也只能从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里找出“公主”这个词汇。
“老娘要是公主,能陪你们在这里跋山涉水?!”
她伸出食指,狠狠戳了一下封少仪的脑门,封少仪佯装倒地,却被站在她身后的白巫接住。
“本来呢,我确实是阴阳家第一顺位继承人,不过咱八岁的时候,邹家上一辈的长男终于生了个小崽,就没人管我了。”
“啊,那花臂的你岂不是很惨?”白巫歪着脑袋,做思索状,“哦,你是要把蓝鸽子抓起来,绑回去,邀功当国王,你个坏人——”
她张开双臂护住封少仪,有时候,颀昌真搞不明白白巫是真傻假傻,不过,她挑拨人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。这种相貌,要是她不是机器,而是个活生生的人类,恐怕要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妖孽了。
“好了,别烦我了,继续练,阴。”
一番打闹后,三人又回到了白巫在前面探路,后面两人一边教学一边赶路的队形。这阴发决封少仪前前后后练了有两百多遍,这其中固然有些精妙的东西所在,但自己又不是刚刚摸刀的小孩子,这种基础中的基础,也要练这么久么?
“邹姐,教点别的吧。”
“好啊,阴阳家的五行咒术也很厉害,你要是不喜欢,还有阴符、化生,只是很可惜,这些我统统不能教你。”
“为啥?”
“咒术我自己都不会,怎么教你?况且你体内已经够乱了,再强塞只怕会自爆。”
“切,偏科。”封少仪顾自走开,再练自己的阴发决去了,“这个不就是缠头裹脑然后劈出去吗,我学会了,有没有别的招啊?”
“是这样吗?”
颀昌随意折下一段枯树枝,就抽对方的小腿,封少仪挡住这招,回刀反击,却发现自己用的还是剑鸽的手法,没了阴的过程,攻击也变得软绵绵。
对手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反击,同时右腿向前迈出一步,持树枝的手腕下翻,树枝也是自下而上转了一个圆圈,准确地击打在封少仪肩膀上。
“咔擦”一声,树枝断裂,灵体传来阵阵疼痛,封少仪将被砍中肩膀侧的手臂别在身后,当做无法使用,抓准阴发决窍,刀子在空中划动一周,再斩邹颀昌。
然而,发的攻势却被她轻易卸下,躲开攻击的同时,对手的树枝也完成了阴的过程,正蓄势待发,封少仪刚想防御,然而刀已挥出,力发而老,没有回转的余地了。
“咔!”
又是一树枝。
“输了吧?我先跟你明说,这套刀只有阴发和阳吓两招,就是这两招,已经足够让我纵横天下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封少仪看着手里满是花纹的精钢短刀,刚才的战斗中,对方并没有使用什么精妙的招数,但攻守之间,她却觉得自己正面对一架攻防兼备的城池,不对,是攻防一体的怪物。
而且,颀昌看起来一点力也没出,是她的体力太好,感觉不到消耗,还是刀法的问题?
“这……”
此时,前方不远处传来白巫的喊声:
“我看到前面有一个营地哦——”
“怎样的营地?”
颀昌心中盘算了一下,差不多就是这附近了,如果前方真是游侠们的临时营地,那就意味着补给和暂时的歇息。
“主体是一个废弃的野店,有六个帐篷,和十三张临时用床,百分之七十二的材质是木头,其中有百分之六十二是针叶树木,我调下焦距,看看年轮……”
“我没有问题你这个!是什么人的?!”
“都是人类,男女比例是……”
“是不是游侠的!”
“……我不知道啦,但是他们看起来像在肢体接触诶。”
“啊?”
封少仪越发听不懂白巫的措辞了。
“嗯,两拨人在打架,战力还很悬殊的样子。”
白巫扭过头来,她玻璃球似得眼睛正不断调整瞳孔的大小和层数,实现相机一般的对焦功能。
“打架?!”
“对啊。”她挠了挠头,使用困惑的语气,“花臂的,你怎么了,怎么反应这样激烈?”
“你不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吗!”
山坡下的两人连滚带爬地登上坡顶,眼前的小营地已是一片狼藉,两波人马混战在一起,其中有不少身着剑鸽制服的家伙——他们也不言语,只是挥剑砍杀,一看就知道是**纵的傀儡士兵。
“刀还给我,打完了再给你。”
“好!”
两人交换武器,立刻冲下去,带起阵阵雪雾。
“阿巫,留在这里,不准下来!”
就在两人即将加入战团时,颀昌瞥见了人群中的一个身影,夷人的绿发在其中格外显眼,她正挥舞着三节棍,同时,在战场上拉扯出一条条绿色的纽带。那些由绿色能量凝聚的拳头,雨点般殴打在与她交战的剑鸽身上,发出一声声闷响。
夷人所到之处,敌人披靡。
颀昌见了此状,闷哼一声。
“……唔,速战速决!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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